啾啾存

这是她第七百次被人杀死。

墓地一次比一次寒酸，这次干脆连土都不埋，从云车上直接扔进农田里了事。月光清冷惨白，不慌不忙地变换着角度，直至照亮殒命的悲惨女人的脸。

我在她旁边找了块草皮坐下——杂草被压出悉索声，总令我担心自己会坐到苍耳——借着月光端详起她的模样来。

那是张好看的脸。肤色白皙细腻晶莹剔透，双目棱角分明瞳色鲜丽；尤是那一片涂了艳红色的薄唇，一不留神便能被摄了魂去。

“真是可怜，”我打量着她身上那件从胸口敞开至小腹的、样式夸张的紧身裙，和那抹散乱在周身的轻柔白纱，调整着自己的语气，以免被对方发觉我有十二分的不耐烦，“你找我过来就是欣赏你的睡姿？为这事早退还被导师逮到了，附赠一份五千字检讨——我准备把‘对不起我下次不敢了’写上556遍。”

女人总算动了动身子，眼珠转了转，但仍维持着扭曲地倒卧在沟里的姿势张开口：“我不会帮你写的，死心吧。”

“你再说一遍？”我揪住她长得同样夸张的辫子，将她的上半身从地上拉起。虽然还是扭曲的姿势，虽然对着我的是脑壳，但总让我有了些威胁到她的感觉，“你想死第七百零一次？”

“你神经病？还帮我记着死多少次？”女人总算就着劲回过了头，眼珠咕噜噜转了好久总算聚焦在了我的脸上，“松手，你这个不知轻重的家伙。”

“把握轻重有意义吗，反正等会儿我会杀了你的，”我还是松了她沾满杂草的辫子，拍了拍手上的灰，“为了她。”

“你仔细听听你的措辞，是不是很可笑。”女人梳理着鸡窝一样散乱的头发，整理着破布一样凌乱的衣物。

“你也可以看看你的处境，是不是很可悲，”我撑住一侧的地面，盯着她的动作，“你到底穿不穿文胸的？”

女人没有回答，只是心疼地眼巴巴望着头纱上被刮烂的窟窿。

“你理好了吗？”

“耐心点，”女人总算下了狠心将头纱扔到一边不看，“说实话，我以为来的会是贺恩。”

“你该庆幸来的是我，”我将脑后黑白条纹的蝴蝶结扎紧了些，以防待会儿运动起来又跟上次一样被甩丢了，“贺恩那种优柔寡断的，一刀下去会给你留口气；再一刀下去，你还是留口气——甚至会怀疑她的解剖学是体育老师教的，到底还认不认识心脏的位置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