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人左右组成松松散散的队伍自酒馆外的道路上走过。队伍簇拥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,如供奉圣子般将他围在正中缓缓行进。两侧的行人自觉退开,有的一脸虔诚,有的满脸鄙夷。
她一眼便认出那孩子正是之前在溪边碰见的男孩。他仍穿着雪白的纱袍,戴着华美的帽子,表情却是一脸严肃。正疑惑时,却听酒馆的老板冷笑了一声,“又是那个招摇撞骗的小混蛋。”
她没听明白,便转过头来等着进一步解释。
“大概是两年前,恶龙袭击了这村子的第二天,这家伙就出现了,”酒馆里的其他客人搭上了话,“你看他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,立马被村民奉作了救世主好吃好喝地养了起来,指望他有朝一日能帮我们除掉山那边的恶龙呢。”
“然后呢?”她紧追着问道。
“所以我才说他是个骗子,”酒馆老板给自己倒了杯烈酒,“两年了,恶龙该来还是来,房屋和田地该毁的仍旧被毁,无辜的人仍旧被抓——这孩子有个屁用?”
“他说过他可以消灭恶龙吗?”
“他用得着说吗?没人敢问他,问了就好像在怀疑神明一样,”一旁的客人干笑,“不过是假的总会被撕开伪装。当初他若出门行走,整个村子的人都会簇拥上去。现在呢?队列里的人越来越少了。”
她没再回答,只目送着队伍渐行渐远。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入夜,冒险者们在这个村子歇下,准备第二天再赶路——毕竟在这之前奔波太久,他们得好好补给一二。
她被分到了村郊的马棚,抱着一捆干草昏昏欲睡时,不远处突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。她一个激灵从地上爬起冲出门去,冲天的火光吞噬了她的视线。
她逆着逃窜的人群向村中奔去,却被头顶一声刺破天际的怒吼震在原地。
像是鹰隼,又像是猛狮,一瞬间盖过了所有的哭喊声和房屋的崩毁声。她颤抖着几欲跌倒,但最终还是抬头望向了天空。
夜空被火光灼得如血般鲜红一片,那巨大的生物扇动着巨大的翅膀,几乎遮蔽了半边天空。自它口中喷出的烈火毫不留情地席卷着地面,所到之处生灵涂炭。
恶龙。
她脑中蹦出这个字眼,脚步却没有停下,仍旧逆着人潮艰难前行着。
她想去确认那个男孩的安危,却忘记了自己并不知道男孩住所在哪。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后半夜时,恶龙离开了。
村子的南片被付之一炬,但其他地区还算完好。
她不用想就知道同行的其他“冒险者”们早就逃窜得不知所踪,没人会在意他们之中是不是少了一个女孩。
她退到道路旁贴着墙面滑坐下来,望着蜷缩着依偎着的村民们,望着人群熙熙攘攘地涌向了村子正中的建筑。
商议的时间并不长,最后一丝反对的声音已随着这次突如其来的袭击而淹没了。
人们再度出现时手里已经拿上了武器,刀、剑、锄头之类,尖锐的利器指着天空。
她自臂弯里抬起头,紧跟在了人群的后面。一夜没有休息,她也没有太困倦。
人们果然踏上了那条昨晚她跌跌撞撞摸索出的山路,向山顶那座昨晚她不顾一切敲开门扉的建筑进发。
那是男孩的宅邸。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“快逃吧,离开这里!”
恶龙离开没多久,她总算找到了这幢山顶上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建筑。她顾不上擦拭满面的焦灰与汗水,对那睡眼惺忪开了门的男孩大声吼道,“你不能再待下去了,他们会迁怒到你身上的。”
“他们?”男孩眨着眼睛,“村民们吗?”
“没错,我想你还没弄明白事态的严重性,”她顾不得许多,“我不知道你从哪儿来的,也不知道你究竟是谁,我只判断出你若不离开就再无机会了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
“你相信我吗,我有办法,”她凝视着男孩的双目,“我想让你活下去。”
男孩走后,她划亮了火石点燃了窗帘。不一会儿,烈焰便包围了宅邸。
她手中攥着那顶帽子,迟疑片刻后将它扔进了火焰里。